【泉レオ】Hawk Fly Tiger Run

写个故事,OOC和私设以吨计。


Hawk Fly Tiger Run


濑名第三次看向墙上的钟时,时针和分针已经折成了120度的钝角。

穿好各式礼服的众多模特四散着闲聊,尽管场地只不过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后台准备室,但硬是被渲染出了晚宴的感觉。鸣上选了个墙角,抱着平板看得津津有味。


鸣上已经在T台上走了很久,风格一向偏华丽,礼服即使是高级定制,男士还是没女士那么多花头,门章臣给他选了个酒红色的塔士多,青果领上镶了花缎。鸣上对此很是满意,盛赞门老师有敏锐的时尚嗅觉。濑名心下腹诽分明是老派绅士的复古,但真正等上了身,濑名到底还是要感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老辣的姜给濑名选择了一套黛蓝燕尾服,枪驳领上别着银别针,偏长的尾巴是星空色系的渐变,走起路来,越过镶双条缎带的长裤,可以隐约看到内面绣着的银色花纹。

对于一个走秀新人模特来说,这是一套很抢眼的衣服,事务所有意包装他,非常豪迈地把高定委托方服装里压轴的一件挑了出来。


说濑名泉是新人有些欠妥,因为在这之前,濑名已经是红了很久的平面模特,比鸣上出道还要早上一些。他的身体有亚洲人特有的修长,但脸型和腰窄腿长的骨架也能很好撑起西式礼服所需要的棱角。

事务所征询了濑名的意见后,便把他移交给经纪人门章臣培养。门章臣手下还带着鸣上,鸣上和濑名私交甚笃,如此濑名也不会有初来乍到惶惶之感。

从平面模特到走秀模特,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有的人擅长在静止的瞬间摄人心魄,而有的人气场流露在一举手一投足间。前者要求多变,后者则是立体。事务所对濑名泉的立体很有信心,但真正效果如何,还是要上了T台才能知道。


濑名的头发被定了型,鸣上摸不得头,于是转而拍肩,说泉ちゃん你肯定没问题的,拿出你平时走路的姿态就好啦,再注意找好音乐的节奏。说起音乐,那个天才歌手好像还没来啊,已经迟到很久了。

濑名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哼声,算是对鸣上抱怨语气的回应。

月永レオ是这次时装秀的Guest,虽然出名,专辑接二连三地发,但并不怎么在公众面前露面。月永拿手作曲,专辑里的歌几乎都是个人谱曲他人填词,甚至还会夹带几首纯音乐,被质疑时还相当理直气壮:没有歌词的音乐就不能被欣赏了吗?

批评家们对特立独行的人最是趋之若鹜,大体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月永是乐坛的独立黑马音乐人,另一派则指责月永脱离社会。

月永的下一首歌里把批评家都写了进去,还破天荒自己填词,用词拙劣童稚又朗朗上口,唱得前一派纷纷倒戈向后一派。

不管怎么说,月永还是很有人气的,迟个到爽个约似乎是合乎情理的事。在负责人有些惋惜地说月永联系不到,今天彩排可能来不了,大家先听录音带进行彩排时,濑名拧了拧眉毛。鸣上把平板放下,打了个哈欠,开始调整状态。


音乐家来不来,对鸣上来说,其实是不要紧的事。他会不满,但这种抱怨与抱怨今天的咖啡加了太多糖一个性质。鸣上很有模特的天赋,更重要的是,他欣赏自己的美,他愿意把自己的美展现在别人面前。时装只是一个模糊不清又高高在上的理念,只有在人身上时,才具有一个具体的意味和真正的价值。而阿芙洛狄忒恰巧赐予他顾影自怜的资本和将美实象化的能力。

天才是很少在乎他人的,鸣上没有什么斗争欲,走秀是一种乐趣,本能使他去欣赏、爱护和珍惜美的东西。把工作当成乐趣的人往往都能登峰造极。而鸣上离顶点差的是努力。


濑名则不一样。他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模特是工作。

不否认他最初走上这条道路,在看到自己的照片出现在时装杂志首页、街头的广告栏时,会流连驻足许久,并体会到一种隐秘的成就感和喜悦,以一种奇妙强烈的频率在心里震颤。但这种喜悦就像是寒冬之雪,雪落的时候满眼尽是纯粹的白,然后太阳升起,名声的热度将其融化,裸露出湿润泥泞一成不变的水泥地。地下还有下水道,雪水化作污水汩汩流入。然而大家只想看雪,还有人想在雪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濑名泉的倦怠之情在游木发生变故以后尤为强烈。在游木放弃模特工作,重新回到学校念书时,濑名去看望过他几次。游木正在褪色,然后生活与友人涂他以自己不熟悉的新色彩。这令濑名安慰之余又倍感失落,他希望这个可爱的后辈能更依赖自己一些,取暖的时候你得和另一个人结伴,才知道寒冷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游木戴上了眼镜。濑名留在原地,一只脚还插在泥坛里,另一只脚抬在半空,回首望不到岸,前进又索然无味。


作为友人的鸣上用一种敏锐的直觉,温柔地捕捉到了濑名的情绪。他在劝降和劝战之间选择了后者,过度努力不是鸣上赞赏的事,但浪费天赋和美更是一种深重的罪恶。他提议濑名可以走个新的路线,比如转向T台。

濑名经过了一夜的思虑后接受了这个建议。他的神经正在渴求一些不同于正蚕食他生涯的东西,并且他对未知不乏信心。鸣上的自信源于天赋,濑名的自信源于清楚的认识和自我要求,无论哪个都站在了实力的高台上。

鸣上很高兴,他告诉了自己的经纪人,并获得了对方的同意。

在得知濑名的状态时,门章臣以一种称不上严苛,但绝对不友善的目光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他继续低头整理过去几年高定时装秀的录像,把它们从资料库里调出来,分门别类地归好类,按时间排好。鼠标咔哒咔哒单调地响着,传输条走到尽头后,门章臣把U盘拔了下来,递给濑名泉。

他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说尝试过的人才有资格退出。语气比内容温和得多。

濑名指腹摩挲着U盘上的刻纹,看门章臣离开,行步如同脚下是来回晃着聚光灯的玻璃砖,而不是办公室的狭窄过道。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鸣上如此仰慕这个已是退居幕后的人。


在鸣上调整状态的时候,濑名心下已经有些窝火。他对自己苛刻,对别人的苛刻尽管有所克制,但破坏大局的行为绝不在容忍范围之内。在还没见到月永之前,他就给这个人打了个0分,本来是负的,但歌着实好听。

彩排结束,卸妆的时候鸣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调侃泉ちゃん脸黑得像化妆师在他脸上错涂了橄榄油。化妆师大笑,说涂了橄榄油也没用,濑名君的脸还是绷得厉害。

濑名嘴角抽了又抽,托月永レオ的福,他想。

他问鸣上自己的出场表现如何,鸣上作了一些中肯的评价,然后摸摸下巴,眼神认真起来,绕着濑名走了一圈。

“泉ちゃん你平时拍硬照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根据摄影师的要求来,喜剧、悲剧、假想的爱人和敌人之类。”

“这算是高岭之花?泉ちゃん就不会想俘虏镜头后和屏幕前的人吗?”

濑名呷了一口柠檬茶,破碎的柠檬瓣在降落的液面下打了个旋:“不用刻意去想,情感表达到位了自然可以。”

鸣上略夸张地摇了摇手:“在我看来,感情和个性当然很重要,但是征服欲是一种绝佳的催化剂。一只从视野里掠过的蓝翡翠,肯定不如朝你展翅飞来的麻雀更夺人眼球。哎呀呀,这种对前辈说教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这不是一个好比喻,麻雀当不了模特。”濑名把手表戴好,慢条斯理又刻薄地说。

“对对对,泉ちゃん是孔雀,是火烈鸟,所以请好好利用自己的骄傲与美貌,去征服别人吧?”鸣上看起来有些伤脑筋,但他明白濑名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很快他再度微笑起来。

 

模特们几乎都走完了,两个人结伴出去的时候,天从头顶的灰蓝渐褪成边际的郁菊色,远处的幢幢大厦已经亮了起来,人流如线,高架桥上车灯闪烁,生活似乎在远处生动起来。

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速度很急,以致刹车时发出了一声不协调的尖锐巨响。车刚停下时门就被打开,从里面急匆匆地钻出来一个两手空空的橙发青年,撒腿往艺术馆里跑,快到门口的时候又折回到二人面前,挠了挠脑袋。

“哟,你们二位应该是模特吧,请问这里不是在彩排吗?为什么没人?”

“……”

 

 月永发誓他绝对不是刻意迟到的。经纪人朱樱生病,而自己今天的安排仅仅是时装秀的彩排,故而没有指派临时经纪人。离彩排开始的前一个小时他去听街头演奏,嘈杂的流行金属和浸泡在其中的熙熙攘攘人群有一种使他感到新奇有趣的魅力。低曝光率容许月永混迹在观众中许久,直到第一个眼尖的女性粉丝发现了他。他逃到野猫的生存区时,大汗淋漓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带手机,并且迷了路,更不能指望塞满了乐谱的脑袋里记着名为电话号码的一串数字。

以记叙的口吻写下来,这一切糟得令人发笑,然而月永知道解释的用途并不会比一个真诚的道歉大上多少,更何况确实是自己不够上心。他感到歉疚,并且坦然接受了其中一个人的黑脸——他知道自己很快要迎来另一张黑脸,有一秒钟月永希望朱樱的病能传染给自己,毕竟很少人会对病号生气。

他打量着两个人,模特之于歌手,远不如歌手之于模特那般熟悉。歌手的重点是声音,而一个好的模特却需要了解舞蹈、设计、摄影与音乐。当然濑名可能是个例外,他对歌坛流行事物的关注度低得可怜。

于是鸣上岚和濑名泉介绍了自己。濑名口袋里的iPod还放着月永那首彩排用的歌,耳机插在孔里,他按了暂停,暂停出一个古怪的割裂,月永レオ的音乐,想象中的月永レオ,月永レオ本人。最后那个就站在面前,个子不高,灰头土脸,没有音乐家的自诩清高和歌手的八面玲珑,声音却是货真价实的自己循环了一天的声音,说着请多关照。

 

濑名是开车来的,开车的时候鸣上托门章臣联系到了朱樱,把手机递给月永的时候后者有些垂头丧气,挨着饿还要挨着骂。濑名从反光镜里看到那张戚戚的脸,感到好笑的同时,气也消了大半。真诚总不惹人厌。

三个人在一家会员制的料理店里吃了晚饭。鸣上和濑名吃得慢而优雅,边吃边看对面的月永的扫荡了大半个桌子,等他满足地把手伸向抽纸时,鸣上报出了一个数字:“1000。”

濑名瞥了他一眼:“950。”

月永茫然,于是鸣上好心地告诉他:“我们在计算你这顿饭的卡路里,你可能需要跑十公里来消耗这些热量。”月永哦了一声,放下抽纸,抓起筷子又夹了个炸虾卷。

 

鸣上的家最近,他在中途下了车,而濑名被拜托把月永送回家。晚上八九点钟的城市还未显倦态,XJ被挤在面包车和黄色出租车之间,红灯把车的时间停滞。

濑名的左手在方向盘上均匀敲着,薄荷香流过他的指尖,淌在从车窗外映来的灯光月光和副驾驶座上的人的目光里。月永感叹道濑名君有很好看的侧脸。这个赞美直白不加遮掩,濑名接受得很坦然,心道正脸也很好看,嘴里说的却是你看够了没。绿灯亮起时月永把脸别回去,身子往下滑了滑,缩进了米白色的真皮座椅里,看上去小而单薄,光和暗接替着一寸一寸扫过去。

濑名开到了目的地,扭头却见青年已经睡着了。

他把他叫醒,与他道别,看他上楼,然后驱车离开。他把车载播放器接上iPod的蓝牙,月永的歌声在宽长的铁皮囚笼里逍遥,于是他的车也像在进行一场浩大的表演,驶向远方马路连接的墨色天幕。

 

第二次彩排的时候月永到的很早,与其说是到,不如说是被朱樱押了过来。 二人非常郑重地向大家道了歉,得到谅解后月永又活蹦乱跳起来,穿梭在忙碌准备的模特之间。

鸣上正在化妆,他闭着眼,由化妆师在他的鼻梁上打高光粉底,看在月永眼里,就像是给一个石雕抹上抛光粉。但这个石雕会动,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声音不是大理石制的而是象牙,鸣上岚是个怪人,他身上有一种很难听到的和谐优美乐音,月永想。

物理学家眼里的世界总是秩序井然,剧作者夸大一切喜悦和悲痛,诗人把一个个意象文字化,音乐家则试图用音乐诠释一切。语言的尽头是音乐的开始,人在月永眼中就像一组组古典乐曲,ルカ是维瓦尔第四季中的春,朱樱是华尔斯坦奏鸣曲,鸣上岚是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

濑名泉呢?月永把视线转了过去,他正在系白领结,嘴唇抿着,朝下看时睫毛显得长而浓密。他的背笔直地挺着,白马甲和剪裁精致的长裤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他看着别人时像在看一个镜头。

他是什么?月永缓慢地思索,有什么乐曲高傲又温柔,明丽又沉郁?激情的火焰烧得已然不旺,但柴木还很充足,只是落下的细雨把它们都打湿了,那么他是管弦乐还是钢琴曲?


彩排的时候月永很认真。他的身高夹在一群男模之间显得有些矮,但歌声却穿透而出。

鸣上是开场,濑名是闭场。鸣上回后台时说:“月永君气场很强呢,虽然没有互动有点伤脑筋,但意外地可靠,这个人明明没有开过演唱会,原来现场唱功那么厉害的吗?”

“歌手唱功好是本分吧。”

“又来了,泉ちゃん还是那么高要求。啊,快你出场了哦。”


濑名从幕后走出时,月永已经唱到最后一次高潮。台下零零散散几个工作人员,空气却被拨出无声的浪涛,他的声音像是一尾鱼游曳在寂静幽暗的深海中,行至之处带去苍穹之上的星光。

濑名朝他走近,月永的身影在自己的眼中不断放大,大到他在短暂的定点转身时可以看到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眸和开合的嘴唇。

然而月永已经完全沉浸在音乐里。他的步步趋近与他的背向而行,似乎完全惊扰不了唱歌的人。在一个二维平面中,模特在T台上轮转,但月永一直在上升,上升,然后降落。他们唯一的交点是在月永的立足之处,然而环绕着的音符阻挡了一切。

月永显然不在欣赏濑名泉的观众之列。


濑名回幕后时,T台上只剩下月永一个人。彩排结束时月永回头,朱樱手里拿着瓶水,走了过来。

朱樱成为一个经纪人的时间并不长,不甚懂得如何拿捏月永的软肋。大部分时间朱樱认真的态度令月永感觉苦恼,他喜欢自由,内衬软垫的脚镣始终是脚镣,尽管它是必须的。朱樱把他拴在天空和陆地之间,上面的空气稀薄得让人难以生存,故而他即使不于情,于理也应当心存感激。

当然这不妨碍他时不时作弄一下这个涉世不深的青年。

朱樱对月永抱有一种矛盾心情,他敬重他的才华,也为他脱线的性格困扰,朱樱不得不在对待前辈和孩子(月永看他也是孩子)的态度间来回切换。佐贺美说他最大的任务是刈剪那些过分生长的虬枝错结,朱樱认为在模特走秀上喧宾夺主也在这个范围。值得一提的是,这令他觉得不妥当之时,又让他骄傲。最懂得欣赏歌手才华的总是经纪人。

他谨慎又清晰地说出了一些建议。


月永唔唔应着,喝了半瓶水,喉间的干涩消去几许。注意到濑名的视线后,他转过身去,两人的目光相遇了。月永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向他示意,水珠翻翻滚滚复静息,他吹了个口哨,赞叹人衣相衬,他欣赏他如同挂在画廊暗处的一副人物画,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情感意味。

濑名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结。四面八方的闲聊交谈声错杂,而月永是寂静的,歌声和生命力短暂地小憩在他的躯壳下,它们钟情于他,要迫不及待地涌出,要他发光发热。

濑名从未如此想夺取一个人的视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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